第83章(一):诗歌传情-《海风吻过讲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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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诗娴站在后门的阴影里,看了很久。
她看见武修文提问时,会特意看向后排的学生;看见他在黑板上画图,线条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;看见他讲到一个难点时,会放慢语速,重复两遍。
那么认真,那么投入。
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会是松岗公函里写的那种“工作态度有待改进”的老师?
下课铃响了。
武修文收拾教案走出教室,看见黄诗娴站在走廊里,愣了一下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路过。”黄诗娴把怀里的一本诗集递给他,“给你。也许写诗的时候能用上。”
武修文接过,是泰戈尔的《飞鸟集》。书很旧了,但保存得很好,书页边缘微微泛黄。
“这是我高中时买的,”黄诗娴说,“陪我度过很多个难熬的夜晚。现在借给你。”
武修文翻开扉页,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:“世界以痛吻我,要我报之以歌。——黄诗娴,2008年9月”
2008年,那是四年前。她十八岁,刚上高三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把书抱在怀里,“我会好好用的。”
“诗写得怎么样了?”黄诗娴问。
“还在构思。”我想写一首……关于海田的诗。关于这里的海,这里的风,这里的学生,还有……
他停住了。
“还有什么?”黄诗娴轻声问。
眼神很深:“还有在这里遇见的人。”
走廊里有学生跑过,带起一阵风。风把黄诗娴的头发吹乱了,几缕发丝贴在她脸颊上。武修文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拨开,但手指动了动,终究没有抬起。
“我去备课了。”他说,转身朝办公室走去。
黄诗娴站在原地,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很久没动。
四
写诗比想象中难。
武修文坐在宿舍的书桌前,面前摊着稿纸。笔握在手里已经半个小时,纸面上还是只有标题:《致海田》。
他想写的东西太多了。
想写第一次站在海田小学门口,看着那栋白色教学楼时的心情。想写第一节数学课,底下四十多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“讲普通话的老师”。想写林小月第一次做对数学题时,脸上那个小心翼翼的笑容。
想写李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“好好干”。想写梁主任在教研会上力排众议支持他推广普通话。想写赵皓星私下对他说“你的课对我的语文教学有启发”。
想写郑松珍和林小丽在“国际厨房”里吵吵闹闹做饭的样子。想写黄诗娴……想写黄诗娴太多了,多到不知道从哪一件写起。
他想起她第一次载他,海风吹起她的长发,发梢扫过他的脸颊。想起她默默在他碗底多放一个鸡蛋,还假装是“煮多了”。想起她在浓雾弥漫的早晨,蹲在林小月面前轻声安慰。想起她站在校长办公室里,背挺得笔直说“我要起草联名信”。
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过,温暖得像冬天的阳光。
武修文提起笔,开始写。
“我不是诗人/我只是一个数星星的人/在每一个有雾的清晨/在每一个潮涨的黄昏……”
他写得很慢,写写停停。有时一个词要斟酌很久,有时一整句写完了又划掉重来。窗外的天色从亮到暗,宿舍楼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,只有他这扇窗还亮着。
凌晨两点,诗终于写完了。
三十二行,不长不短。武修文从头读了一遍,又读了一遍。然后他拿出另一张干净的稿纸,开始誊抄。
这一次,他写得格外认真。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,每一个标点都一丝不苟。仿佛这不是一份普通的诗稿,而是一份重要的文件,一份需要被郑重对待的承诺。
誊写完毕,他在诗的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。
做完这一切,他靠在椅背上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窗外的海在夜色里低语,潮声一阵一阵,像呼吸。武修文忽然觉得,那些压在心头的东西,好像轻了一些。
也许诗真的有用。不是因为它能改变现实,而是因为它能安放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远处灯塔的光正好扫过来,照亮了他疲惫但清澈的眼睛。
还有五天就是教师节。
五天,足够发生很多事,也足够让一首诗被很多人听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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